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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贾珍静
贾珍静原是长滩县枣花山枣花村人,十五岁那年离开大山,这辈子再没有回去过。
她自小就对贫穷有着刻骨铭心的体会。一年到头,除了过年,菜碗里看不到肉片。大冬天穿着破鞋子去上学,没穿袜子的脚趾头从鞋子里露出来,冻得比胡萝卜还大。最气恼的是,只读了四年书的她,不得不辍学在家里帮着干活:白天在山前采茶,山后砍柴、放牛,晚上在灯下纳鞋垫。山脚下每逢三、九日赶集,她背篓里装着自家产的农产品,走三、四个小时山路去集市上卖掉换钱补贴家用。
由于家徒四壁,贾珍静的两个哥哥都未娶亲。眼见大哥已经三十来岁了,年老体弱的父母商议着将她与村头王老汉家换亲。王老汉家的痴呆儿子二十七八,嘴角终日流着哈喇子,在村口看见女人就傻笑着追。
贾珍静以绝食反抗,恨自己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无奈父母毫不妥协,坚决要她为延续贾家的香火做出牺牲。
五十年代末期的一天,父母坐在一起商议换亲细节,贾珍静垂头丧气背着背篓去镇上赶集,竟遇上了长滩市纺织厂来乡里招工。抱着试试看的她,因针线活出色而被看中,不禁喜极而泣。在填写入厂表格的时候,遇到了难题——她比规定入厂的年龄小两岁。怎么办?贾珍静绝不肯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农转非的好机会!咬咬牙,她颤抖着手将年龄擅自改大了两岁。
贾珍静将卖鞋垫的钱藏起来,回家向父母撒谎说丢了,免不了挨了父母一顿狠揍。第二天,她在枕头下留了一张还有错别字的字条,背篓里塞着简单的包裹出了门,趁砍柴之机换下衣衫,一路飞奔下山,大汗淋漓上了汽车,踏上了再不愿意回来的征程。
贾珍静生怕父母得到信息会把她抓回去。从进城的第一天开始,她闭口不谈自己的情况。吃着国家供应的粮食,喝着从月亮河里抽上来的自来水,她生出几分骄傲。放了漂白粉的自来水有神奇的美白功能,没出几个月,她的皮肤褪去了日晒的痕迹,变得白皙了。一对黑漆漆的麻花辫搭在日益隆起的胸前。缝纫班的工作,比她想象中累很多倍。厂里是流水生产线,车间里不时有人走来走去检查工作,女工们只能低头像一架机器似的劳作着。回到宿舍,她累得倒头就睡。家乡的人、事渐渐远离她而去。
几年过去了,眼看着周围的姐妹们攀上高枝陆续调去了相对轻松的工作岗位,她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在长滩市没有任何社会背景和亲戚关系的她,不免为自己的婚事暗暗着急。
仓管办曹主任看她能干,在贾珍静二十岁那年,差人来给她和儿子牵红线。俩人交往了一两次,感觉还不错。眼见着有机会调去仓库了,贾珍静做梦都笑了。可曹主任无意中从工作在纺织厂档案室的亲戚那里了解到珍静比儿子大两岁,立即打消了主意。
贾珍静这才知道关系错综复杂的可怕——原来这里的职工们基本上是没有隐私的。她担心改年龄的事情败露反丢了工作,只好不再分辨,哑巴吃黄连认分手。一年后,小曹娶了珍静同车间的女孩,她心里说不出的憋屈,赌着气非要找个好对象不可。
她哪里知道,女人择偶除了需要慧眼识珠,还得有一种识时务者为俊杰的见地。纺织厂最稀缺的是什么?是男人。最最不缺的是什么?就是女工。每天下班时分,成百上千的戴着白帽子、穿着粉色厂服的女工从纺织厂涌出来,蔚为壮观。此时,屈指可数的男工正可谓"物以稀为贵"。但凡家里有点儿背景,文化程度稍高点儿,处事能力稍强点的小伙子,都在生产部、销售部或者厂办的管理干部岗位上。这部分精英一进厂,就被厂里的妙龄女子瞄中,过不了多久就"名草有主",哪里轮得到姿色平平的贾珍静?
倒是勤劳踏实的缝纫班班长向贾珍静示过爱。她原本有几分好感,可到底嫌弃人家本事小而婉拒了。
陆续有同事将郊区的菜农介绍给她相亲,贾珍静对此视为奇耻大辱。她有她的心思:好容易变成了吃国家粮拿月薪的城里人!一不残二不废,难道只配嫁个种菜的乡里人吗?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就留在枣花乡呢。
左挑右选,眨眼就到三十来岁了。纺织厂的大龄男青年打着灯笼难找。大家给她牵红线的热心也淡了。一个普通女工的年龄哪里经得起时间的煎熬?七分姿色在缝纫机“嗡嗡嗡”的消磨中,不觉减了四分:光滑的脸被雀斑占领,挺直的脊梁变得微驼了。
更可怕的是:一个女人到了该拖儿带女的年龄却还单着,这在女子成堆的纺织厂是最让人感兴趣的事。于是,关于她的流言如雨后春笋般,见风就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纺织厂的各个角落里有许多关于她的版本在流传:“缝纫班的贾珍静生理有问题,干不了那事!”“她是心理有毛病,不喜欢男人。”“听说她暗地里谈过对象,已经失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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