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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虎名叫马小吉,和辛卯思汉是同学,家就住在辛卯家附近的胡同里。这小子打小没妈,是跟着摇煤球的父亲稀里糊涂长大的。马小吉个头矮小,黑不溜秋,小眼睛。本来除了性格孤僻点以外没多大毛病。只是经历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后,便突然学坏了,并因为扒厕所,被同学们取了个外号叫壁虎。
那是壁虎十五岁那年的深秋,他爸让他去排队买冬储大白菜。合作社北边路口,刚刚卸下的青口大白菜堆成一座座小山。凛冽的寒风中,穿着一色儿青灰色冬装的街坊邻居们,不论男女老幼,一个个都将自己的前胸紧贴着别人的后背,推推搡搡、吵吵嚷嚷地排成一条长龙,蜿蜒伸进东边的胡同。西北风唿哨着,将白菜叶子吹得瑟瑟抖动,卷起沙尘击在人们脸上,令人感到针刺般的疼痛。壁虎穿着个内衬全是破洞的棉大衣,紧紧拥着前边一个同龄的姑娘。在身后那股强力的推动下,他的前身乃至大腿都贴在了姑娘身上,一动也动不得。尽管隔着冬衣,他仍然感觉到了姑娘的体温、气息甚至她的脉动,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就是这样一个偶然的机会,就是这样一位素昧平生的姑娘,使他完成了人生一次重要的启蒙。就是从那以后,他开始迷恋女孩子,并染上了偷窥的恶习。
壁虎早就贼上了松英,一天后晌终于让他逮着了机会,在松英如厕时悄悄溜进了男厕所。可是偷窥时一时冲动,竟把活动砖捅到地上,被松英发现了。松英怒不可遏,却不喊不叫,提起裙子就朝外跑,要不是他逃得快,准被堵在男厕所。
思汉是在自家院门外踢球的人堆儿里被辛卯找到的。听说松英被人欺负了,他立刻火冒三丈,抄起小褂就跟着辛卯走了。
思汉和辛卯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朋友。俩人关系极好,身世却截然不同。辛卯的父亲是北大教授,母亲是中学校长,家里住着一套前后两进的大宅子,那是他家相传几代的祖产。思汉姓王,母亲文盲,父亲是个贫农出身的小职员,一家七口住在一个破烂拥挤的大杂院里。家境如此悬殊,俩人怎么会走在一起呢?这完全得益于思汉的聪明过人。思汉是家里放羊式长大的五个孩子中最有出息的。他从小就勤奋好学,不但喜欢古诗文,还能背诵整本的毛主席诗词。这且不算,在小学升初中摸底考试中,思汉曾因获得全校第一而名噪一时,成为当时鲍家街小学众所公认的尖子生。别看辛卯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松英也天资聪颖秀外慧中,辛卯却天生有些愚钝,不但学习不好,还老实得三脚踢不出个屁来。为了帮助辛卯学习,辛婶便把儿子同班的思汉邀请到家里来,每天除了让他和辛卯兄妹俩一块儿写作业,还请他给辛卯当个小先生。为了表示感谢,辛婶常留思汉在家吃饭,每年还会接济王家四五十斤粮票。就这样,思汉不但有幸和一个富家子弟交了朋友,还认识了辛卯漂亮的妹妹辛松英。
随着时间的流逝,松英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儿了。她长大了,长成了一个模样俊俏、气质高雅的大姑娘。尽管如此,小时候的脾气却仍然未改。眼神永远是那样率真和倔强,高兴时流光溢彩,转眼间又泪如泉涌。一颗心,坦诚得令人一览无遗。思汉一直喜欢松英,小时候常和她在一起玩。但不知从何时起,再见到松英突然感到不那么自然了,甚至开始莫名其妙地心跳。每天都想见她,见到后却又脸红心悸,腼腆得像一只呆鹅。思汉家境贫寒,自觉矮人一等,所以对松英从来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想像辛卯那样经心照顾她,随时保护她。
思汉随着辛卯风风火火地跑回家,直接进了东厢房。只见松英穿着长裙子,正撅着嘴坐在板凳上,手臂一甩一甩地揪掸子。棕色鸡毛散乱地飘落一地,白色的羽绒飞进屋内一束闪亮的斜阳里,闪转升腾,像飘雪花儿,酷热中带给人一丝凉意。掸子快揪成光杆儿了,松英又径自骂起来:“该死的壁虎!该死的壁虎!”一边骂,一边朝方砖地上啪啪地抽打。
思汉想要安慰她,却紧张得发怵,捏着衣襟,不敢张口。
辛卯绷着个脸问妹妹:“你看清了?准知道是壁虎?”
“就是他!就是他!”松英可劲儿地嚷,“上次他被人逮住过,这回算他跑得快!”
思汉想,在这儿争论有什么用?便拉着辛卯去街上找线索。公厕在院儿外胡同里,简陋的两间砖瓦房,经过风吹雨蚀,砖缝儿已形成一道道深浅不同的凹槽,里面的洋灰也已风化成粉沫。厕所内相对横列着两排毫无遮挡的蹲坑儿。一想到高峰时,在这个臭气熏天的狭窄空间里,人们腿脚相靠、面面相觑共同解手的景像,辛卯就厌恶地想走,却被思汉一把拉住。也是,要不是查找线索,谁没事愿意到厕所里来呢?然而那些小流氓却似乎对这肮脏的环境毫不在意,经常光顾,乐此不疲,像一群追腥逐臭的苍蝇。此时厕所无人,思汉认真搜寻着。这厕所确实太简易了。蹲坑儿下的通道,男女厕之间连个墙堵也没有。在光线的作用下,隔壁蹲坑儿呈现为一个个长方形的镜面,清晰地映入眼帘。也许这种光的折射并不能满足偷窥者的需求。于是墙上又掏了许多洞,甚至连墙边儿的一块砖也被卸掉了,致使整个隔墙形同虚设。当性无知和性饥渴将人性扭曲时,女人的隐私权就这样被严重侵犯了。然而似乎并没有听到多少强烈的抗诉。说来也是,在那个饥馑的年代,存活是第一需要,人权能当饭吃吗?
思汉和辛卯悻悻地从公厕出来,开始向街上追逐玩耍的孩子们打听。孩子们抢着说,这里天天有流氓扒厕所,不知道刚才犯坏的是哪个。正扫兴,忽见对过大门里坐着个老奶奶,举着个长烟袋锅子冲他们招手,便走了过去。老人家坐在背阴处,敞开的汗溻里,干瘪的乳房像一对褶皱的皮囊,松垮地搭在胸前。见人们走近,老奶奶摇着包边脱落的芭蕉扇,挤着小眼儿神秘道:
“我知道那个坏小子,个儿不高,瘦瘦的!”
“您知道他叫什么吗?”辛卯问。
“那倒不清楚。”老奶奶想了想,挑起眼,“手上有块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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