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兴华的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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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零年春，一辆列车咣当咣当地从济南驶入北京站。车身已经在哧哧的蒸气声中渐渐停稳，兴华的心却仍在咣当咣当地颠荡着。他稳定住情绪，故作镇定地下了火车，异常警觉地出了站台，都蹬上开往三里河的公共汽车了，还在左顾右盼东张西望，生怕遇上熟悉面孔和公安民警。

到了姐姐家，离别了十年的姐弟俩相拥而泣、泪流不止。想起冤死的父亲，想起早逝的母亲，想起这些年姐弟俩音讯全无、生死不明的境遇，他们岂能不感慨唏嘘，悲伤落泪！抹掉眼泪后，兴华急切地打听他那个案子和马红营的情况。姐姐告诉他，当年案发时全市通缉他，警察恨不得天天到家里来搜查。现在不同了，那件案子早已查清，法院宣告父亲无罪后，兴华姐姐一直在向父亲单位申诉，要求给父亲彻底平反。马红营被判了十几年，最近刚刚放了出来，实行保外就医。况且，当年杀人的周轰已被正法，兴华伤人事出有因，也没造成重大后果。所以，估计他的案子不会有人过问了。这个判断是准确的，并逐步得到了验证。一次兴华在大院里走路，偶然碰上了马红营。两人互相一怔，不等兴华作出反应，对方竟首先避开目光，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继续走他的路。以后的一段时间里，居然也没发生任何事情。终于，兴华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陈军长已经调回北京工作，他一直恪守着当年和许伯仁定下的儿女婚约，执意让女儿红娴嫁给兴华。红娴当了几年兵，早就复员了，现在是市政府办公厅的一名副处级调研员。兴华回京后，陈军长托人把他安排在一家国营宾馆当采购员。这年五月，红娴分到了一套房子。趁着天气还没太热，陈军长为他俩举办了婚礼。翌年三月，红娴诞下了儿子延延。兴华平生第一次当上了爸爸，温馨的家庭生活暧化着他的内心，也大大减轻了他的抑郁症病状。

不久，父亲单位下发了文件，为许伯仁彻底平反，并发放了补助。得到这个消息后，姐弟俩激动万分，当天就去给合葬在一起的父母亲上香，向二老报告了这个天大的喜讯。兴华既为父亲的平反感到激动和高兴，又为老人家过早离世感到冤屈和痛惜，同时也为母亲因他而死感到悔恨和自责。一时间百感交集，泪流满面，跪倒在墓碑前，久久不肯起来。姐姐搀起他说，别总难过了，爸妈的灵魂已经得到安慰，这大喜的日子，应该好好庆祝一番才对。兴华终于从悲伤和自责中恢复过来。当晚，姐姐在家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兴华则买了瓶好酒，和姐夫推杯换盏，喝了个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