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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华是从痛苦和绝望中挣扎到天明的。抑郁症本来就使他很难入睡,昨天的结局更使他大脑的沟回被乱麻般的思绪堵塞。他就这样睁着眼睛不停地思索着,直到窗玻璃发灰,发红、发白。然而他终于想明白了,并从绝望中走了出来。他越想越觉得,松英虽然拒绝了他,但并非出于对他的否定,而是出于对思汉的怜悯。她是企图以牺牲自己的幸福,来拯救一个即将崩溃的灵魂,甚或一个业已垂危的生命。她和思汉之间的感情,其实不过是一种虚幻的海市蜃楼,并不真实也并不能长久。而她的善良和慈悲所换来的,只能是无尽的痛苦和懊悔。对她来说,这是多么残酷和不公!所以,他还不能认输。即便不为自己,只为了松英能获得公平的境遇,他也要继续奋争。于是,他迅速起身给松英打了个电话,约她今天中午在东四那间熟悉的咖啡店里再谈一谈。她回话说已经安排了别的事情,恐怕去不了了。他没说什么,对方挂断电话后,他给她的寻呼机发了一条信息:“不管什么事,请你都推掉。我会一直在那里等你,直到你的出现。”
中午,兴华站在咖啡店前一直等着松英。午饭时间过去了,她没有出现。渐渐地,他的脚站得有些发麻。抬手看了看表,已经两点多了。天空正在应验气象部门的预报,成片的阴云潮水般地袭来,狂风聚起,把他的衬衣鼓荡得像一面涨满的帆,脊梁像突然被激了凉水一样,冻得他直打冷战。可他并不在意,依然站在那里,隔着店前的台阶,望着尘土飞扬的马路。视野中仍没有松英的影子,只有路边那排垂柳,被风刮得摇来摆去,像一群酒后狂舞的疯婆子。就这样,他在狂风中瑟瑟发抖地等了她两个小时,心中仅存的那点希望也破灭了。为什么?难道他对松英的分析完全是错误的?难道她真的仍旧深爱着思汉?他的内心因恐惧和失落重新变得痛苦不堪了。
瞬间,天空已经黑得像个锅底。接着,隐隐的滚雷压过风声由远而近,大雨点子终于噼噼啪啪地砸下来。兴华忽觉鼻子发酸,不由得打了个喷嚏。刚想转身,头上突然撑起一把伞。扭头一看,不是松英,却是倪丽。
“你怎么会来这里?”兴华乏力地问,神态有些愕然。
倪丽回避了他的问题,冷冷地反问:“您是在等辛总吧?”接着说,“不用等了,她和王总去郊游了。”
兴华更加愕然了:“你怎么知道?你在跟踪她?包括我?”
倪丽淡定地一笑:“老板,您误会了。我是办公室主任。了解您关注的事情,包括您的去向和所在的位置,那是我的职责。早晨我去了辛总家,看见王总去接她,俩人开车出了城。”
兴华没吱声,痛苦地蹙紧眉头,耷拉下脑袋。忽而又仰起脸,使劲眨着泪光闪闪的眼睛,径自走进咖啡店,步入他事先订好的那个包间。倪丽无声地跟了进去。
雨下大了,隔着飘忽的布帘,能看到狂风将雨柱接连不断地拽在那一溜没拉窗帘的落地街窗上。紧接着,一声霹雳在暗如黑夜的雾空炸起一道耀眼的亮光。除了肆虐的风暴,包间里静得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兴华感到一阵阵的头疼,太阳穴一抽一抽的。他颓丧地跌在椅子上,双手托着快要炸裂的脑袋,指尖透过浓发,狠狠地掐在头皮上。
兴华说对了,倪丽确实在跟踪。先跟踪了松英,又跟踪了兴华。她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但她觉得为了得到许总,当上万博公司的老板娘,不要说违背道德,就是触犯法律她也在所不惜。眼前的机会实在难得,她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她清楚上次开会回来时许总故意把她给甩了,但她并不气馁,认为那是因为许总对松英还抱有幻想。而当这种幻想彻底破灭时,她的目的就一定能够达到。她本想把松英和思汉约会的消息告诉许总后,他会暴跳如雷、愤而弃之。没想到他的反应竟然是如丧考妣、痛不欲生。她不明白,松英比她还大,长得也不如她。许总为什么会对松英产生这么深的情感,而对自己却不屑一顾呢?她一向认为自己最懂得对付男人,可怎么竟输给了不谙此道的松英呢?对此,她绝不甘心,也绝不服气。她想,男人的心都是脆弱的,男人的情感也是极易转移的。她就不信,许总在刚刚被人残酷抛弃的时候,在心情沮丧极需慰藉的时候,会拒绝她这个漂亮女人的投怀送抱。眼前这个幽静的场合,不正是她施展女人魅力的天赐良机吗?这么想着,便大胆走近坐在桌前的兴华,似乎是不经意的,把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充满同情地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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