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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华在咖啡店等松英那天,思汉和松英已经计划好去郊游。一大早,思汉就接上松英驾车出了城,沿着110国道直奔昌平开去。
在景山正式得到松英的承诺以后,思汉欣喜若狂,似乎有了重生再造的感觉。多年来,他反复梦见过的,塬腰上那片飘动的紫霞仿佛又出现在眼前。他回忆着当时苜蓿田里那摇曳的花枝,那淡淡的清香,那激情的狂吻,久久沉浸在爱意氤氲的幻境里。他太激动了,和松英阔别多年后终于再次相逢,和郝撷毅然离婚后终于重拾幸福,所有这些都在证实,他已经时来运转、拨云见日。兴华说,他和松英之间已经没有了爱情,爱情已经被怜悯和感恩所替代。那绝不是事实,他也绝不承认。当然,他明白,他和松英之间的感情已经不再那么炽烈了。如果用颜色来表示程度,当年他俩的爱情就像那满地的苜蓿,是紫色的,而如今这颜色已经略显斑驳,变得有些模糊了。但是他们仍然相爱,仍然难以割舍,这是任何人也否定不了的。忽然,思汉的脑子里闪出一个念头。为了证明这爱的存在,为了加重爱的颜色,为了纪念他和松英的重逢,他为什么不设计一个仪式,让那片紫霞重现,让当年的爱情复燃呢?这个想法令他兴奋起来,于是他开始准备,下午打了一通电话,晚上又奋笔疾书,一切准备就绪后,他并没有告诉松英,只是约他第二天去郊游,目的,就是要给松英一个惊喜。
松英愉快地答应了这次郊游。她已经死心塌地地把自己交给了思汉。这并不只是因为她已经当面表达,公开宣示,更重要的是,她接受了家人的批评,并进行了深刻的思考。为了她和思汉的事,爸妈和哥嫂曾一再数落她。说她这人太固执太倔强,一点都不通情达理。而且自视清高,虚荣心强,死要面子活受罪。起初她并不接受,和他们唇枪舌剑地争论。后来思汉的执着和诚意深深感动了她,她才正视家人的意见,并审视了自己的行为。她承认,她和思汉从小就难舍难分,插队后又爱得你死我活。这次重逢后,他感觉思汉确实是真心悔悟了,而且充分弥补了过去的亏欠。他做得已经够多够好,真的很难为他了。她想,无论从道理上还是从情感上讲,她选择他作为生活伴侣都是天经地义的。再说,这些年她身单影只、孤军奋战,也实在是太累太苦了,她早该结束这种苦行僧似的生活,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了。有了这些认识,也就有了想和思汉多多接触,尽快恢复感情的意愿。所以,当思汉提出去郊游后,她便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奥迪沿着小汤山一直往北,穿过翠花山,在一条被茂密的庄稼包围着的曲折小路上蜿蜒行驶着。正午的阳光在路旁哗哗摇摆的棒子叶上熠熠闪烁,成熟的庄稼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松英离开农村已经很久了,路旁的景象使她一下子想起了北沈,想起了秋天在塬上收割玉茭播种冬麦的情景。正沉浸在那些美好的回忆中,她的眼睛突然渐渐睁大,咦,那是什么?车子拐了一道弯儿后,前方出现了一片紫色的海洋。开着紫色小花的绿梃林林总总地矗立在田间,像一片微缩的森林。苜蓿花?怎么秋天还会有苜蓿花!正惊讶着,车子已经停在路边,两人匆忙下车,迫不及待地走到田边,欣赏着在秋风中簌簌摇摆的紫色花海,一时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须臾,思汉欣然道:“知道吗?苜蓿一年播种两季。这是一片秋播紫花苜蓿,是县里帮我找到的。看,这花开得多灿烂。”说着,牵着她的手,款款走进苜蓿田,停在一簇茂盛的花丛前,情意绵绵地望着她说,“松英,还记得北沈村那块苜蓿田吗?那是在春天,我们相爱了,并且有了第一次拥吻。今天,在阔别二十年后,我们又在一块同样美丽的苜蓿田里重逢。难道这不值得庆祝吗?”他的话音有些颤抖,眼眶也有些湿润。突然低头将手伸进衣袋,揿动了一台小巧的录音机,“所以,我写了一首小诗,并把它录了音,现在就放给你听。”
于是,苜蓿田里便响起一首优美的诗朗诵:
《重逢》
街衢,瞬间宁静
路口,抻拽着一双眼睛
惴惴的,我伫立无言
视线被夕阳痉挛
八月的城郭里
所有人
都倾听着一个渐近的步点
蒙眬中
我看见你的童年
正在我的脉搏上奔波
那弹跳的足音
曾褶皱我的心河
插队时
你的眼神点燃了我的情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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